72岁的李先生是位思维活跃而健谈的长者,对iPad、微信等新鲜事物接受很快。看得出,第一段不如意的婚姻至今令他耿耿于怀。他说,他讲出自己的故事,是希望能让专家剖析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同时希望能对未婚青年有所启示。我想说,婚姻好坏,冷暖自知,双方的感受都不一样,而沟通不佳永远不是一个人的责任。人到七十古来稀,对人生种种不愉快过往,接受便好。
结婚前我们就缺少交流
我有一段荒唐透顶的婚姻,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,我和她是如何走进婚姻殿堂,又如何支撑了20年,生育了两个子女的。我希望以我的惨痛教训告诫今日之年轻人:婚姻乃人生大事,一定要谨慎处理。
我是广州人,出生于1941年。印象中,从初中开始,我就没接触过同龄女性。后来我退学后当了车工,几年后又到部队当兵,同样没什么机会接触女性。虽然我性格开朗,但是在跟女生交往方面,经验欠缺,看到女孩就不知说什么好。就这样一直拖到27岁复员回广州,我还是孤身一人。当时,我在一家国营单位做车间指导员。一位工友替我介绍对象,提到三个人选,其中一个就是25岁的阿芳,另外还有两个女孩都是二十岁上下。我觉得年龄大一些可能处理社会和家庭事务会更成熟,又听说阿芳会打乒乓球,与我有共同爱好,就定下与她相亲。
第一次见面就在那位工友家。她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人比较清纯,身材和相貌也不错。整个相亲过程,我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。结束时,我提出送她回去。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话说,最后还是我鼓起勇气确认了她的名字。快分手时,她简单讲了下家里的情况。记得好像她对嫂嫂不太满意。当时她母亲已经因病去世,她跟父亲还有哥嫂一起生活。
我不想再做太多选择,便将她定为结婚对象。从此,我们开始约会,但因为彼此上下班时间不同,所以见面机会并不算多。见面之时,我们既无拥抱,也从未亲吻,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,也从来没有说说笑笑,有时在公园落座,三四个小时竟然无话可说。
就这样,我们相处了近一年。1970年的一天,我说:“如果没有什么,我们的事就定下来吧。”她听了,没表示异议。我们就到街道办事处办理了登记手续,在家里摆了6桌酒席,就算结了婚。
婚后我们经常冷战
现在想来,我们真是一对怪物。从相识到结婚,从未向对方示爱,也从来没有商议过婚后的家庭生活,连生儿育女都没有认真计划过。似乎两个人都是抱着“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”的心态在生活。
结婚不久,问题就接踵而至。我们两人工作都是三班倒,休息日也不一样,相聚的时间很少,偶尔在家一起吃饭也相对无言,房事也是在沉默之中度过。她为人没有大的缺点,但是一点都不温柔,没有女人味。我们两个也没有共同语言。她14岁就到酒家工作,文化水平低,不读书不看报;而我靠自学所修的文化水平并不低于大学生,平日喜欢舞文弄墨。另外,她虽然在单位工作积极,但却非治家有道之人;而我从10岁开始就学会了买菜做饭,爱钻研,居家过日子,男人活,女人活,都难不倒我。久而久之,洗衣拖地、买菜煮饭、布置家居、照看儿女这些事全部落在我身上。时间一长,我难免会产生情绪,有所抱怨。她听了之后不会跟我大吵大闹,而是习惯冷战,短则十天八天,长则数月互不理睬。而且,我一旦惹她不快,她就会在性生活上刁难,更令我越来越反感。
我到现在还保留着一张当年写下的字条:“你既然要将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,不要丈夫,不要子女,不要家庭,就应该提出离婚……这样的家迟散不如早散好,财产任你拿走,我心甘情愿,望你下定决心,早做决断。”她看后,一声不吭,任由字条放在桌上,然后开始长达数月的冷战。结婚20年来我们从未大声吵过架。就算有一次她当着几个朋友面诅咒我撞车死,我都没有回骂她一句。
对于一对儿女,我们共同照顾陪伴的时间也不多。女儿两个月时,我嫌她对女儿照顾不周,就把女儿送给我妈妈带,女儿直到上初中时才回到我们身边。这期间,每个周末,我都会把女儿接回来住。但在我记忆中,一直都是我陪着孩子玩。阿芳个性较强,也不太善于跟人交往。女儿从小到大,我没见她哄过一次。她偶尔会做一套衣服给女儿穿,却又硬邦邦地抛出一句“把过年时的红包给我”,导致孩子反感。女儿跟她一直不亲近。前两年,因为钱的问题,母女闹了矛盾,现在女儿的孩子都三岁了,还没有抱去给她看过。
女儿6岁时,我们又生了个儿子。我和阿芳都忙于工作,尤其是我经常出差,根本顾不上孩子的学习,而她也不管。两个孩子的成长都是靠他们自己,读的书也都不多,现在想来有些遗憾。
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另一半
我和阿芳是不同模数的齿轮,若强行一起运转,最后只能落得个齿破轮裂。婚后一年多,我就曾萌发离婚的念头,但是一拖就是20年。1990年,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没有情爱的婚姻,提出离婚,她不同意,我只好到法院起诉。法院判决离婚后,她提出上诉。这期间她写了几篇东西给我,通篇都是检讨自己,“我不对,我小气,我在家不干活,经济上付出也不够……我会改的,只要不离婚,你愿意怎样,我都可以满足你”。但我决心已定,不为所动。
正式分手时,她抱怨我不会哄她。我说:“你都不撒娇,我怎么哄?!”2008年,她中风,我接到儿子电话马上赶到医院,她拉着我的手,问我:“我是不是你老婆?”我说“是”,她仿佛安心了好多。她住院那段日子,我每天坚持买水果打果汁带去给她喝,导致我现在的妻子都有了意见,她倒不是吃醋,而是担心我累着自己。我和前妻现在反倒没有来往了。2011年,孙子出生摆百日宴,她不同意我现在的妻子参加,我很生气,之后就没打过电话给她。她是个思想保守的人,离婚这么多年,一直抱着“生为李家人,死为李家鬼”的想法,不肯再嫁。
令人欣慰的是,现在的婚姻生活让我感到非常幸福。1993年,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阿洁,她比我小8岁。我们彼此情投意合,她为人勤劳,持家有道,脾气又好。尤其是这几年,我身体不好,她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。为了表达我的心意,早在2010年,我就立好遗嘱,把我名下财产全部留给她。对此,两个孩子也没有意见,他们都看到了继母的付出。
虽然年少时没有好好恋爱过,但在人生的后半段,能得到这份真情,我也知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