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么漫长的数十年人生当中,绝对没有一个人是能够从头到尾都始终不变的,可是我们往往都只能看到长高、发胖、变声、长皱纹等相当表面的生理变化,却非常容易忽略心理、想法、观念、态度等这些较抽象的面向,也会随着生命经验的累积而不断转变。而忽略的结果,常会带来不解与埋怨,然后产生冲突,或者是相互批评、指责。
人活着就一定会改变。父母也一样,他们绝对不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会长成现在这副模样的......
许多心理学家都相当重视人的早期生命经验,认为这将会对一个人的一生造成重大影响,而原生家庭是大部分人度过最早期生命的主要环境。所以,认识父母的第一步,可以从他小时候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验开始。
娟秀是我中学时期的好友,她跟她爸的感情一向不怎么好。从我认识娟秀以来,就常听到她说自己又跟老爸吵架了。根据娟秀的说法,她爸是一个情商超级低,幼稚又相当任性的糟老头,就算年纪已经一大把了,还是只要一碰到不顺心的事情,就马上大发雷霆、无理取闹,每次都得要老妈出面安抚或帮忙把事情处理好,她爸才肯善罢罢休。对于这样的爸爸,娟秀总是充满埋怨,认为他就是拒绝长大。
直到有一天,娟秀说跟大她将近20岁的大表哥抱怨父亲时,大表哥告诉她:“虽然我要叫你爸舅舅,而且他大我七岁,但小时候只要我们吵架,倒霉的就一定是我。就算有时明明是你爸的错,阿嬷也会赖在我身上,甚至连我妈都会用什么孔融让梨的歪理,来要我忍让。”大表哥话锋一转,继续说:“不过我小时候还是很喜欢你爸,因为他会带我去做很多很好玩的事情,而且他心情好的时候,还会把阿嬷偷偷塞给他的糖果分给我吃。还有,如果我被人欺负了,或者是做错事被我妈揍,你爸也都会马上挡在前面保护我”。
大表哥说:“你爸其实是个很好的人,只是阿嬷在连续生了八个女儿后,终于在第十五年生出这个儿子,这样子的人,能不被全家人宠爱着吗?所以你爸他真的是从小就可以呼风唤雨,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。所以啦!你爸到现在还常常那么任性,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。”
从娟秀爸爸的例子,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见,即使过了几十年,童年经验对一个人的性格养成和行为习惯,还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。只是,从父母的童年经验来理解他们,目的并不是为了要赞同他们,而是要让自己了解父母有他们的限制,因而能稍微缓和情绪。娟秀就说:“现在只要爸爸又无理取闹,我都会告诉自己不要理他,他现在是个被宠坏的小孩,等过一阵子就好了。”
我们或许认识父母的父母,熟悉父母的兄弟姊妹,但这绝不代表我们能够说出多少父母的童年经验,所以若想要对父母的早期生命经验有多一点了解,就多和父母或其他长辈聊聊吧!这应该是最快且最直接的方法。
人生一条是能力持续累积的路程
不过,早期生命经验绝对无法决定人生的全部。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,都还会经历无数事情,每一件事情都会多少产生一点作用,渐渐使得你我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。
大家应该都有这样的经验:在初入社会时,对未来的职业发展有着美好的憧憬;在迈入婚姻前,对婚后的家庭生活有着完美的想象;在孩子未出生时,对养儿育女有着理想的标准与期待。结果,当理想开始与现实发生碰撞时,这些憧憬、想象、标准、期待,一项一项地都被打掉了,然后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退到一个自己可能从来没想过,甚至原本嗤之以鼻的模样。
除了与现实的磨合,有时可能只要一件事情,就会让人生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。像是我之前的同事老黄,他在四十岁前真的是一位拼命三郎,总是一接到老板指示,就马上放下手边事情,用最快速度完成老板交代的工作,所以那时老黄相当受到老板重用,他也非常享受这种尽情挥洒自我的价值感。直到四十岁的某一天,老黄接到姑姑猝逝的消息,他在帮忙处理丧事的过程中,突然发现自己这二十年来都没有好好跟家人相处。丧礼结束后,老黄花了一年时间慢慢放下工作,渐渐把生命重心转回家庭,最后他变成了一个在别人眼中,对工作很没有进取心的人。但老黄对这样的结果甘之如饴。
这条不断转变调整的人生路途绝对不会轻松愉快,而是必须要有够厉害的大脑心智功能,才能够顺利走过每一个阶段。你我的父母必定也是如此,只是当父母正在努力度过每个阶段,并不断从中激发出更强盛的大脑心智功能时,我们多半因为必须专注在自己眼前的人生课题,而没有发现父母这些能力的展现与累积。
看见父母长年累积出来的能耐
我们从栽培孩子的阶段讲起。在这阶段,父母除了忙着打拼事业外,还得随时留意孩子的学习和行为是否有异常,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记得去缴这边的学费或那边的补习费,或是得思考是要再帮孩子安排更多课程,还是请个家教。通常,父母这时期的生活几乎都会受到接送子女的行程所影响,经常得思考,路线要怎么安排会比较顺,中间若有空档,要塞什么事情比较有效率。加上每件事都要花费,所以父母常常闭着眼睛,都还在脑中打转着如何规划、挪动金钱。
要应付这种紧凑繁忙且充斥庞大压力的生活,大脑须具备足够强大的专注力、记忆力、计划能力、执行能力等各种心智功能才行,所以从仔细回想父母是怎么做的,就可以知道他们大脑里其实存在着极为庞大的能力。而这些能力,绝对不会因为年龄增长或阶段转换,就瞬间消失不见。
孩子长大离家,对父母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转变时期,但通常这只是生活发生变化,而非人生从此就可以简单轻松。因为生活中还是存在着很多重要的事情,像是许多人在这个阶段还是继续在工作,其中还有不少人得开始承担起照顾家中长辈的责任,加上约莫在这个年纪,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逐渐走下坡,要维持原来的状态越来越困难,所以原本用来操烦孩子的心力,可能只是改成用来想尽办法把自己和长辈照顾好而已。
这种照顾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尤其是当中还常牵涉到“跳脱已经习惯数十年的生活方式,重新学习和适应另一种新的生活模式”,譬如:不能再跟年轻时一样随心所欲,想吃什么就吃什么,而是得要非常谨慎地计算每一餐所摄取的热量,或者是非常认真地每天准时到附近学校操场走十圈。这时想要做得好,就得更加依赖较高层次的大脑心智功能,像是自我觉察、自我调适、自我管理等等。所以请相信,既然父母有办法走到现在这一刻,就代表他们一定有足够坚实深厚的能耐,只差我们去从父母的生命经验中,把这些能耐挖掘出来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