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后来再也没去找过她。大约在两个月以后,她家先后托了几拨人来我家说媒,我一直逃避,甚至离开了那个小厂。多年以后,我重新回到运河边那个苏北的古镇,在一个商场里遇见了她,她躲着我,我叫住了她,闲聊中才知道她早已为人母。临别时我笑着说干吗躲我,谁没有青春的记忆啊。她似乎也已经释怀,说我不是那意思,当年你没再来找我,我应该明白你的心意了,真不该托人去你家说媒,这才觉得尴尬嘛。许多年前的这些往事,让我想起吾友卫西谛博客里的一句话:是枝裕和因为丧母之痛拍《步履不停》,才发现存在我们记忆最深处的幸福时光,往往都有着无法弥合的缺憾。
原来,她的尴尬不是来自于那个情感的记忆片段,而是悬浮在那段情感之外的颗粒状托媒往事里。看得出来,这小子其实并不爱你。虽然你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,但是你的第一感觉是排拒他。詹姆斯格雷在写《Two Lovers》前说,“人性的复杂是无穷无尽的。我并不是说真爱不存在。可我知道我们没法真正了解对方,我们看见的不过是他们的投影……如果我们能从自己身体里跳出来,像个陌生人那样看看自己,我们就能看到我们的那些欲望有多荒唐了。”我想建议的是,怀春不如怀念。
像你说的,像是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,你知道那个路口是行不通的,可你还是觉得那个路口有很多诱惑等着你去撞撞。有一种诱惑不一定我们非得去身体力行。就像一部老电影,我们很可能被片中的男主角所打动,但我们没有必要真的去那个故事中帮他整整卷曲的领口。我们只需要在一个静静的下午,坐在秋天的阳光里,喝一杯茶,停下手中翻看的杂志,突然想起来某一个细节,两个鸡蛋饼在包里静静等着你。然后你依然坐在那里,若有所思地抿嘴一笑,整个秋天都会在落叶中越狱,逃离那个萧索的灰色风衣。
怀春只是荷尔蒙的一次排泄,怀念才是蛋白质的营养嫁接。神经内分泌学发现,男女爱情,是由大脑中的3种化学物质多巴胺、苯乙胺和后叶催产素激发出来的:心跳加速、手心出汗、激情亢奋、无比愉悦、欲罢不能。但是,过了一段时间后,再不会出现这种现象,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,人的机体内渐渐会对这3种化学物质产生一种抗新鲜素的抗体,一段时间后,这3种化学物质的作用就会消失。花心的人如此,暗恋的人也如此,如果你解决不了怀春与怀念的理性关系,让荷尔蒙决定你的行为,像个雨伞似的无论阴晴圆缺都撑在那,很快就破损了。所以叔本华把意志称为“饥饿意志”。这是说我们在本能里,最需要的不是美味,而是饥饿。你的饥饿感来源于你的狭隘视野。不是说你不能去追求你喜欢的人,但是在明知道对方不爱你的情况下,还去作无谓的努力,那就是饥饿使然。人一旦解决了温饱问题,就会去追求美味了。美味还得可口,如果你无法下咽,再好的美味也是硌嘴的。